2009年12月28日

石信之訪問(星島日報)


  誰不願意當人生交響曲的指揮?只是,命運段許多拉扯角力,怎樣揮動如意棒,實是半點不由人。然而,國際級華人指揮家石信之,指揮樂團演繹作品之際,就像指揮命運圓舞,許多人都為他的成功喝采。他於下月舉行的《小提琴楓‧傳韻到芬蘭》擔任樂團指揮和音樂總監,觀眾欣賞他牽引精采樂音流放的手舞足蹈指揮時,可有為自己的生命樂章,悟出甚麼啟思?

  台上的石信之,把喜怒哀樂情緒都灌注在表演之中,彷彿跟觀眾分享濃縮人生;台下的石信之,跟筆者走進Starbucks你問我答,藝術家也有平凡生活時,但他那昂藏六呎的身高跟懾人氣勢,卻融不進周遭景致,筆者忍不住把這古怪想法告訴他。「大家都覺得石信之是大師級指揮家,我

當然高興,但要達到高峰,自問尚有一段路要走。」對石信之來說,指揮是自己的使命,現階段仍在不斷掙扎。「當你Commit了要走這條路,就不會迷失方向。我的一生,純粹對音樂負責。」

  生於天津的石信之,僅三歲便隨家人來港定居,往後一切成長段落,都在這片彈丸之地發展出來。五歲那年,聽過姐姐的鋼琴練習後,石信之竟把曲調原原本本的重演一遍,叫家人嘖嘖稱奇,石父也為他找到中國著名作曲家邵光作啟蒙師傅,石信之的鋼琴、小提琴,以至作曲的造詣,就是在那時逐漸培養出來。「總是不依樂譜彈琴,喜歡在原曲上加加減減。」那時,懂得作曲的石信之,只不過是一個初中生而已,他彷彿天生就有駕馭音符的能力。

  或許真是命中注定要成為一個指揮家,石信之唸小學一年級時,已手執指揮棒。「無端端被老師『點名』,可能是節奏感較好吧。」然而,舞動過人生的第一棒,石信之還沒有甚麼特別感覺,直至1962年於剛建成的香港大會堂,欣賞倫敦愛樂管弦樂團的演出,當時他正面看指揮沙堅爵士。「人生第一次看到國際指揮大師的演出!他七情上面、表現忘我投入,一舉手一揚棒所觸發的音韻,真的不得了,叫我整晚都陶醉在這些美妙的動作之中!」那次難忘經驗,叫石信之後來堅決到美國三藩市音樂學院攻讀音樂,不理父親阻撓。「他熱愛藝術,但希望我能一生平穩,想我當一個建築師。」石信之當然不願受擺布而背棄心中所愛,可見他年輕時已試指揮自己的人生,當時的抉擇亦改變了他一生。

  談到指揮,石信之以三個「最」來概括。「指揮是音樂裏最複雜、最高深、最難捉摸的一門學問,而且每次實踐和測試,都在台上。」縱備受國際推崇,但石信之謙稱即使指揮了同一作品幾百次,仍不敢說有把握。「在眾多美好作品面前,我覺得自己很渺小,偉大作曲家的奮鬥史、為藝術犧牲的經歷,都讓我受到影響。」心目中有沒有覺得最偉大,甚至未能好好駕馭的作品?石信之聽後,「哈哈」的笑了起來。「太多了,像貝多芬、柴可夫斯基和馬勒的《第五交響樂》,我都特別有感受和共鳴。」所謂的「共鳴」,是要指揮家也曾經驗起落交替的人生,才能真真切切的「進入」作品之中?石信之猛地點頭。「譬如貝多芬的《第五交響樂》,就像回顧自己年輕時為音樂不顧一切、跟命運對抗的率真。」

  另一次印象深刻的表演,是一九九七年率領香港中樂團,到廣州表演《黃河鋼琴協奏曲》,石信之還選了《東方紅》的旋律作為主題,政治敏感,而其中一位創作此曲的作曲家殷承宗,更是離開中國逾十年後首次踏足老家表演,許多觀眾看得眼淚直流,樂評人也稱許他指揮時,舉手投足均自然流露。「事實上我不是很Political的,不過,指揮中國作曲家的曲目,背負家國歷史和民族情懷,這跟指揮西方音樂完全是另一回事。」

  石信之一生執於自己鍾情的音樂事業,指揮而優則教的他,對新一代嗤之以鼻。「連某些名曲的作曲家都不知是何許人!很多學生一點都不Enjoy音樂,沒有Passion,喜歡音樂不是這樣子吧?」說到底,石信之覺得師資、教育制度、家長過於功利和計算的期望,都令這個城市忽視音樂藝術,他大歎可惜。「我有大學教授朋友甚至未曾欣賞過交響樂演出!所以,千萬別說香港能媲美倫敦、紐約等大城市,因為它們除了經濟優良,還有一顆文化靈魂在城市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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